从左数分别是 Mike Gallagher, Lisa Monaco, Joe Biden 和周受资。图片来源：Getty

要点总结

TikTok 的美国数据安全部门造成了官僚主义，拖慢了公司业务进程

过去，员工曾敦促管理层更多地游说国会，但是管理层轻视了潜在的威胁

没有 CFIUS 的批准，美国数据安全部门仍然不完整，缺少独立性

在过去的几年里，TikTok 已经花费了15亿美元并重组了其运营结构，以平息审查应用程序所带来的国家安全风险的联邦政府委员会。TikTok 在其美国业务上安装了繁琐的内部限制，要求一个单独的数据安全部门审核从应用程序更新到创作者电子邮件的一切，这让员工感到非常沮丧。

这种策略的缺陷现在显而易见。上周在美国众议院举行的一次投票中，支持一项法案迫使 TikTok 要么与其中国母公司字节跳动切断关系，要么面临美国禁令，这表明管理层严重误判了 TikTok 在美国市场上的政治形势。他们以为可以通过专注于围绕数据安全的技术问题来解决这个问题，将 TikTok 的美国用户数据隔离在由甲骨文管理的服务器上。一些员工表示，TikTok的领导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变得政治化，而且感到非常沮丧。

相反，国会议员们将焦点放在了该应用程序的所有权上。在内部，一些员工后悔他们之前没有更多地游说国会——就像该应用的公共政策团队几年前敦促高级管理层做的那样——并且感到沮丧的是，他们为安抚政府而进行的数据安全努力基本被忽视了。

雪上加霜的是，参与起草出售或禁止法案的关键人物之一是副检察长丽莎·莫纳科，她曾代表联邦政府的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与 TikTok 进行过谈判。这意味着莫纳科亲身经历了 TikTok 为保护美国用户数据所采取的努力。

现在，TikTok 内部人士感到他们处于一种输输的局面。该公司无法解散其数据安全部门，因为这样做会招致更多来自立法者的攻击，尽管这样做很昂贵且没有帮助公司抵御攻击。一些 TikTok 员工表示，他们不愿意为美国数据安全工作，这是为了确保“德克萨斯计划”下美国用户数据的安全，因为该部门被认为是一个不太可能在内部获得额外资金支持的死胡同。

在过去的一年中，TikTok公开强调了其使用“德克萨斯计划”来保护用户数据。但是一些政治人物指出了一些报道，称该公司仍在与字节跳动员工共享美国数据，比如《华尔街日报》上个月底的一篇报道。众议员拉贾·克里什纳穆尔蒂，参与了众议院法案的共同发起人，上周告诉NPR说，TikTok 声称美国用户数据对于中国员工是不可访问的这一说法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共同发起人之一的众议员迈克·加拉格尔在去年夏天与参议员马可·卢比奥一起写信称，“德克萨斯计划”是一个“掩盖的安全措施”。

一位 TikTok 女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该公司自愿启动了一项倡议，“建立一个安全的美国用户数据环境，以确保平台不受外部影响，并在我们的内容推荐和调节工具上实施额外的保障措施。美国用户数据现在默认存储在甲骨文云和我们的美国数据安全基础设施中。”该女发言人补充说，TikTok 在过去一年中授予了“甲骨文对我们的源代码和算法的全面访问权限。美国算法存储在甲骨文的云基础设施中，使用美国用户数据进行培训，并由美国数据安全员工监督。”

与CFIUS的谈判

CFIUS 对 TikTok 的审查源自于字节跳动2017年收购 music.ly 应用程序，字节跳动将其纳入当时初露头角的TikTok应用程序中。虽然字节跳动和 music.ly 都是中国公司，但 music.ly 拥有美国用户和位于加州圣莫尼卡的美国办公室。根据一份后来由 TikTok 提起的诉讼，2019年末，CFIUS 开始调查这一收购。那时，TikTok正开始在美国迅速发展，吸引了主要发布舞蹈和口型同步视频的年轻用户。

TikTok 的不断增长的流行度和该应用的中国身份引发了国家安全问题。2020年中期，时任总统特朗普签署了两项行政命令，要求禁止 TikTok，除非字节跳动将其出售给美国买家，引发了一场短暂的竞拍。在微软退出收购 TikTok 的谈判之后，特朗普政府表示正在审查一项交易，将甲骨文成为 TikTok 在美国的“值得信赖的技术合作伙伴”。但是，由于 TikTok 成功地起诉政府以阻止行政命令，并且拜登在2020年年底赢得总统选举，禁令威胁逐渐消退。

在拜登政府领导下，TikTok 与 CFIUS 的谈判继续进行。领导 TikTok 一方的谈判者是Erich Andersen，字节跳动和 TikTok 的总法律顾问，他于2020年初从微软加入了该公司。为了解决政府担心中国政府可能访问美国用户数据或影响应用程序内容用于宣传目的的问题，TikTok于 2020年底开始制定了一项数据安全计划，即“德克萨斯计划”。该计划的核心是甲骨文将存储美国 TikTok 用户的受保护数据，并审核应用程序的软件算法。

2021年5月，周受资成为 TikTok 的新CEO，他是一名前银行家，于当年3月加入了字节跳动。约十年前，当他为亿万富翁投资者尤里·米尔纳的 DST Global 工作时，他就已经与字节跳动建立了联系。（DST 在2013年投资了字节跳动。）

德克萨斯计划与USDS

2021年末，一些了解“德克萨斯计划”的管理人员向高级管理人员建议公司公开宣布这一倡议，当时这是一项大部分 TikTok 员工不知情的机密工作。这样的举动将是向怀疑论者展示公司愿意采取 drast、ic措施严肃应对国家安全问题的良好方式，这些管理人员辩称。但是，TikTok 领导者更倾向于在继续与 CFIUS 谈判的同时保密一切。

然后在2022年3月，BuzzFeed 报道了“德克萨斯计划”的存在。由于该故事还集中在字节跳动在中国的高管继续控制 TikTok 的问题上，一些 TikTok 管理人员认为公司错失了一个机会，未能积极公布和解释“德克萨斯计划”，以在华盛顿获得分数。

在2021年和2022年的多个场合，TikTok 的美国公共政策团队的一些成员建议安德森和周受资及 TikTok 的高级领导人更多地参与公司在华盛顿的游说活动。但是 TikTok的领导者继续主要关注公司与 CFIUS 的直接沟通的进展。

在管理会议上，安德森和周受资似乎对 TikTok 与 CFIUS 的谈判取得了进展感到自信。周受资在2022年上半年的一次会议上告诉其他高管，CFIUS 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TikTok 离与政府达成最终协议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TikTok 于2022年8月向 CFIUS 提交了其最终的数据安全提案，包括与甲骨文合作管理美国用户数据的工作，但那时TikTok的高管们预期该提案将通过由 CFIUS 组成的不同政府部门的审核，并且公司会收到更新。然而，什么也没发生。CFIUS 停止了参与，也没有批准 TikTok 的提案。尽管如此，TikTok 继续以自愿倡议的方式推进“德克萨斯计划”，显示出诚意。

在2022年底，周受资接管了 TikTok 的公共政策团队，取代了安德森。团队成员对此变化表示欢迎。他们认为安德森是一个谨慎的领导者，不愿意允许团队代表 TikTok 积极游说。

在一家众议院委员会在2023年初邀请周受资参加为期三月的国会听证会之前， TikTok 的领导者终于在华盛顿加强了该应用的游说活动。在听证会之前，周受资在华盛顿呆了一个月，与众多众议院委员会成员进行了面对面的会议；TikTok 还在华盛顿进行了广告宣传，宣扬公司对信任和安全的承诺。

在内部，周受资的听证会被视为成功，因为他帮助激励了对“限制法案”的反对意见，这是一项当时正在参议院审议的跨党派法案，该法案授权商务部长禁止或限制来自被视为外国对手的国家的技术产品，包括 TikTok。在听证会之前，TikTok 在国会没有太多盟友。之后，一些反对声音从不同方面出现，包括一些众议院和参议院议员，他们认为该法案赋予了政府太多权力，美国需要一项适用于所有社交媒体平台的联邦隐私法案。

与此同时，TikTok 继续建设美国数据安全部门（USDS）。它开始将与美国数据相关的工作岗位的员工调配到该部门。到了2023年3月，USDS 的员工人数约为1,400人。当时，公司计划将该部门的工作人员增加到2,500人。

然而，没有 CFIUS 对数据安全项目的授权，USDS 仍然不完整。TikTok 最初提出的方案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是，USDS 的领导将完全独立于 TikTok，并向包括国家安全专家的外部委员会报告，但由于 USDS 需要 CFIUS 的批准来任命该委员会，该委员会尚未成立。没有 CFIUS 的协议，USDS 的负责人安迪·博尼洛继续向周受资汇报。

与此同时，TikTok 的员工抱怨 USDS 制造了繁琐的障碍，拖慢了他们的工作进程。一名员工表示，想要在美国进行针对特定用户人群的促销活动的团队必须等待 USDS团队创建这些人群，同样，试图联系美国用户的员工无法在不经过 USDS 的情况下这样做；例如，向创作者发送调查需要通过 USDS 作为中介，这通常会拖延过程。

有时这会导致员工寻找变通方法。非 USDS 员工已经找到，他们可以在不经过USDS的情况下与顶级创作者联系，因为这些人被分类为企业，而不是用户。

TikTok 的产品经理也发现与 USDS 的设置打交道很令人沮丧。例如，任何可能影响美国用户的新产品功能或对现有功能进行的更改都必须经过 USDS 自己的审查。员工表示，由于该子公司的工作人员不足以立即处理所有请求，所以总是有数十个新功能或更改等待审查的队列。这对于 TikTok 的产品人员来说很沮丧，他们可能会面临延迟，无法及时实施他们努力工作的新功能或更改。

根据 TikTok 的一位发言人的说法，USDS 的当前员工人数为2,000人。根据员工的说法，USDS 的高管们试图在内容调节等关键角色领域雇佣更多人，但他们发现很难获得 TikTok 批准更多的岗位。

然而，尽管这些努力，TikTok 面临的政治压力和监管挑战仍然在不断加剧。美国国会的动向表明，要解决这些挑战，需要更多的外交和公共政策努力，而不仅仅是依赖技术和数据安全措施。TikTok必须继续努力争取政府的信任和理解，以确保其在美国的业务持续稳健发展。